两国外交来往使团在北齐上京的行程安排是早就确定的按道理讲像范闲这种身份的人在上京走动、身边一定会有相应的陪同人员范闲本身却很忌惮这种安排虽然早有常驻的官员开始谈判他依然在经过北齐皇室方面的允许之后来到了礼部。
秘密协议中用言冰云换肖恩和司理理两个人本来庆国就吃了大亏所以范闲急着要找到对方藏在暗处的执行人。但没想到那位名义上的礼部疏义郎真正的北齐锦衣卫副招抚使竟然躲着自己不见
看来对方是想多拖几天范闲大怒一挥衣袖出了礼部大门理都不理那些齐国的官员。礼部门口林静也已经从鸿胪寺那边赶了过来悄悄对范闲摇了摇头。
四人重新上了马车林静才开口道:“卫华少卿从出宫之后也就语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范闲叹气道:“估计别处也是一样齐国人想多拖几天。”
“多拖几天有什么好处”王启年皱眉道:“反正他们始终是要把人交出来的我还不信他们能一直拖下去。”
范闲摇摇头:“我们要尽快把言冰云捞出来。”
“怎么捞”
“去卫华家去。”
“长宁侯府”林静为难道:“那可是太后的亲兄弟我们这些外国使臣贸贸然跑着去是犯大忌讳的事情。不合制度只怕会闹出不少事来。”
范闲笑了笑道:“最好能让北齐皇帝手下那帮御史明儿个上朝参长宁侯一个里通外国。这就更妙了。”
计定之后马车离开了礼部衙门身边的御林军自然是跟着的远处还有些看似路人的密探一路跟着。王启年人坐在马车里却老远就能闻到那些人身上的味道轻声对范闲道:“提司大人应该是锦衣卫的人跟着我们。”
“反正有御林军陪着难道还怕咱们走丢了”范闲轻声道:“不用理会他们。最关键的是这几天不要急着联络院里在北齐的人手给那些探子带去不必要的风险就不好了。”
依照朝廷命令盯着使团一行的北齐密探们也有些奇怪这些南方来的使臣离开礼部之后为什么会有兴趣去逛街而且逛的是上京最豪华最奢侈的秀水街。这条街上卖的都是像玻璃制品之类的奢侈物件儿根本不是一般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一位密探皱眉道:“为什么这些南蛮子要逛秀水街”
身边的下属回答道:“难得出国一趟当然得买些好东西回去。这些南蛮子现在有钱得很不买些玻璃杯回去怎么向家里的人交待”
“蠢货”头前那位密探骂道:“这天下的玻璃都是南庆出的他们哪里用得着来咱们上京买”
秀水街的人并不多但行走在里面的齐国人都是大腹便便之辈满头珠钗的妇人一看便知道腰包里的银子不多。但银票一定比家里的书要厚实许多。那些店铺沿街而作每间之间隔着些许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那些招牌更是显眼竖直搁在店面之外。上面涂着黑漆描着金字只是有的金字已经逐渐褪色那些有钱的东家却似乎不想去换仔细一看落款才知道原来这招牌很有些年头了题字的人往往也都是百年甚至数百年前的一代名人之所以任着金字渐褪想来是这些商人们想刻意营造出一种古朴笃实之风炫一炫百年老店的气息。
唯独是秀水街最正中的七间铺子与众不同招牌都是横着的虽然不是崭新的但与周遭一比就要显得年月浅了许多这些铺子有的是卖玻璃制品的有的是卖肥皂之类物事的有的是卖香水的有的是卖棉布的有的是酒水的最稀奇的是有一家居然是专门卖玩具的。
几辆马车在街口停了下来有御林军的士兵护送这等架式甚至连一等王侯都比了过去。但秀水街上所有的商家依然保持着自矜没有人出来迎客只是等马车上下来的那四个人逐一走过。
这四人一路往香水街里走去终于在卖棉布的那家门口停了下来其中生得无比清秀的那位年青人摸了摸脑袋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棉布也能算是奢侈品。
入店之后那位老板向这几位面生的贵客解释道:“到种棉花织棉布传数百年前倒是有位姓王的天才人物做过只是后来法子渐渐失传也就没人再用。直到二十年前咱们当年的老东家天纵其才这才重新拾得了这法子。诸位请看这棉布比丝绸暖和价钱又便宜怎么也是上好的品质就算比起南庆京都来讲也差不了多少。”
那位清秀年轻人似乎极感兴趣道:“给我来一尺试试。”
店老板脸色一黑听出对方是南庆口音骂咧咧道:“原来是老乡我这位官老爷哪有咱们南庆人来北齐买棉布的道理更何况别人都是成捆成捆买您这倒好来一尺试试”
年轻人嘿嘿一笑拱拳告了个歉退出店门仰看看着横招牌上那几个字皱眉道:“这字写得可真是难看。”
店老板大怒骂道:“这是咱们店老东家亲笔所写你这不识货的家伙退去”
年轻人嘿嘿一笑领着三位下属又去了旁边一个店铺。这年轻人自然就是范闲他嘴里所难看的字、自然是他母亲许多年有留下的墨迹与箱子里的那封信上字迹倒是相差不大一模一样的难看啊
逛了一会儿范闲便知道了这几间铺子都是南庆皇商在北齐开的产业当然更多年前这应该都是叶家的产业只看卖的那些东西就知道老妈当年肯定从天下贵人的手中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
走在秀水街上走在母亲题字的招牌之中范闲有些略略恍神竟似不愿意再走了。
“大人我们不去长宁侯府来这里做什么”林静在一旁担忧问道。
范闲略略一怔醒过神来笑着道:“当然是来买礼物的哪里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着这庆他已经掀起衫角踏入了那家门脸最阔的玻璃店中。只见店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看着华美异常有扁形大酒觥双耳樽透玉壶以酒具为主还有各式各样的用具包括玻璃制成的虫盒各式棋具甚至还有一盏晶莹剔的油灯。
整个店中一片水晶般夺人眼目范闲心头生起淡淡骄傲虽然他来这世上似乎总在混日子并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看着母亲留下来的这些事物不由想着某人都弄完了自己还弄什么弄
店老板先前已经听见这几人在旁边的话知道是南方的同乡笑吟吟道:“诸位不是老夫不愿做诸位生意只是诸位要是在上京买玻璃实在是有些亏啊。”
范闲笑眯眯问道:“我知道、在上京肯定比在咱们庆国要卖得贵许多不过我看北齐皇宫用了好多玻璃难道他们就不嫌贵。”
店老板眉开眼笑道:“世上最傻的客户是谁当然就是皇帝北齐皇宫那笔生意听是咱们老东家当年做的最大一笔买卖那数额将天底下其余的富商全部都吓傻了。”
范闲笑得那个得意、道:“您这话胆子倒大身在北齐难道不怕那些官差捉你”
“不怕不怕只要咱大庆朝还是天底下最强的国家咱们这些行商的走到哪里都不会受欺负。”话虽如此但店老板还是讷讷地低下了声音继续道:“世上最傻客户那句话可不是我能得出来听师傅也是老东家当年过的。”
范闲笑了笑忽然开口问道:“你的师傅是大叶还是几叶”
店老板一怔抬起头来看着范闲似乎很难相信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居然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一时间竟是忘了答话。
林静在旁边微笑道:“这位是此次使团正使范闲大人你虽然远在北方想来也知道范大人的来历。”
范大人那可是后几年所有皇商的大掌柜玻璃店的老板大惊失色赶紧掀起前襟对着范闲跪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