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气风啊”
范闲一只脚踩在抱月楼苏州分号楼的栏杆上一只手拿着只扇子在扇风连绵数日的春末寒雨停了暑气去了又来瞬间让空气中的温度提升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在大街上穿过的送葬队伍听着那些咿咿呀呀的哀乐之声忍不住笑了起来明素达果然有一套表面上的悲戚愤怒与自己不共戴天之意做的十足竟是让明老太君的入土仪式穿城而行这一路何其招摇沿路都有市民摆着案放着素果祭拜还有些青日里受过好处的叫花子在给那沿街缓缓而行的巨大棺材磕头。
哀乐之声其实有时候还比较动听至少在范闲此时的耳朵里便是如此。
他摇着扇子忍不住又叹了声:“意气风啊”
风自扇中他才懒得与明圆玩什么意气之争拿个死人来碍自己的眼他并不觉得如何刺激你要游街便去游去反正对自己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害。
在扫掉明老六以及老太君的相干心腹之后明青达已经逐渐稳固地控制住了明圆的局势也正是在他的强力压制下明家数万人才没有因为明老太君的非正常死亡而出玉石俱焚的最后吼声。
前几日在苏州城里叫嚣的士子们被范闲玩了一招分化又用棍棒教育了一番再得不到明家的声援声势顿时弱了下来。正如范闲所料所谓义愤终是不能持久的。
当然范闲也清楚要想压制下明家内部的复仇声音。一定苦了明青达这位老爷子不过这事儿本来就是明青达整出来地如果他不想范闲飚这些辛苦这些为难这些气是必须要吞下去的。
而真正让范闲高兴的是前些天洒在人群中的乌鸦们已经传回了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明家地突然沉默让君山会的那些大老们来不及反应至少在江南一带。君山会的某些执事做出了一些相当愚蠢的应对比如撩拔市民聚众闹事。
凭借在这个事情中监察院的秘密侦查凭借明青达暗中卖给华圆的几个人物。监察院已经盯住了大江下游某处庄圆那里是君山会设在江南的一个据。
或许只是个不起眼的庄圆对于君山会也算不得什么重要所在但范闲需要铲除它们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姿态。
自己在江南。你们君山会就最好暂时老实一些。
如果你不老实我就让你闭嘴。
黑骑不能入明圆这是因为陛下不喜欢看着监察院的武力过多地进入地方政务之中。但是对于君山会这样一个神秘的、甚至隐隐在对抗皇权的组织。庆国地皇帝陛下应该不会在意范闲会用什么手段。
江南路总督薛清也没有反对范闲的计划毕竟再要请示京都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今日明老太君出殡下葬也正是五百黑骑潜行渡过大江要去血洗某处之时。
送葬的队伍已经穿过了抱月楼下的长街范闲注意到一些权贵人物已经很心地退出了队伍这些江南人士一方面不想得罪明家一方面也不敢太过于拂了钦差大人的面子所以送到了城门口。便自行转回。
“意气风啊”
大权在握何惧民心如何范闲虽然没有飘飘然但内心深处也开始感觉到权力这种东西实在有若毒品难怪西哲有言少龙转述论坛常见绝对之某某带来绝对之某某。
可范闲清楚自己并不需要他毫不羞愧地想着自己地精神境界还是比较高的所以才忍不住第三次叹息道。
话本之中此时应有人凑趣问道:“大人因何”
可惜了王启年还要再过半年才能因南庆身边的邓子越面色古怪地斟酌了半天才憋了一句话出来:“大人好似心情不错。”
范闲笑啐了一口道:“当然心情不错这老妇人死地干净利落于高楼之上看他人入坟怎不快乐。”
邓子越心想这有什么好快乐的忍不住开口谏道:“江南民
只了三个字范闲便拦住了冷笑道:“莫来重复那些言论什么民心民意过不了几个月这些百姓们便会通通忘记。什么仁善什么好处只不过能记着几天终究敌不过家中做菜无油做饭无米这些事情重要。百姓百姓是世上最善忘的那一种人。”
话有所指所指自然便在范闲的身世之中在那早已风吹雨打去化为皇廷内库的叶家之中。
当年叶家较诸如今之明家风光以十倍之力量以十倍之于民之恩德以十倍之上天一朝变脸家破人亡这天下万民还不是个个噤若寒蝉谁又敢替叶家讨个公道
邓子越一惊默然知道触及提司大人经年之痛不敢再言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提司大人每逢一提民意民心便会冷笑对之毫不在意。
“我们做臣子的只是陛下的臣子不是这些百姓的臣子。”范闲了一句与为人民服务完全相反的话。
事态至此范闲还有什么不满意明家是在手掌当中那只猴子江南必定夏栖飞已从江北传回消息前些日子与二弟方面挂上钩京中户部那边风波定杭州那边采药急内库三大坊热火朝天。在庆余堂掌柜地注视下严肃认真活泼
至于官场之中范闲与薛清的关系日趋紧密而宫中的陛下对自己地信任并未稍减尤其是在明家之事后范闲自损清名毫无疑问更添皇帝对于自己这个私生子甘于孤耿的怜惜。
左看右看都是自己大胜之局至于君山会范闲的唇角闪过一抹冷笑京外陈圆里的老跛子不知道是怎样想地反正范闲是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深究太多所谓养虎便是如是。
要完全剿了君山会。先这是很难完成的事情就算范闲聊四顾狂冒着损失大半自己手中的实力的风险。也不见得能够做成此事单看那位强横无比的庆庙二祭祀三石大师都只是君山会扔出来的弃弈就可以想像这个名义上松散的组织阴藏着多少恐怖的实力。
就算在父亲与老跛子的帮助下一家子拼了老命。真地成功颠覆了君山会江南定君权稳。皇帝又不会允许范闲领兵打仗那范闲还能做什么年纪轻轻就呆在监察院那个阴暗的房间里养老
范闲不愿意成为第二个陈萍萍所以对于某些矛盾他不会急着去化解扑灭反而希望这种矛盾会在自己能够掌控地局面中慢慢绽放出来就像是一朵带毒的花儿。
当然他没有想到今日在抱月楼上的想法。与那位老跛子地想法竟是如此的一致老少二人都在为了某个不能宣诸于口的目的而暗中努力着唯一的遗憾就在于这两个人似乎都不愿意与对方通通气或许是不想牵连彼此
不深究君山会不代表不对付君山会君山会在江南阴了范闲几道他总要把这笔帐算回来所以此时地黑骑正在那条山道上悄无声息地前行。
几月的算计唯一的漏洞就是那位君山会地帐房周先生。这个人一直没有被灭口而且在明素达与自己的两方监视之中居然还能悄无声息的遁走明这个人一定是君山会中的重要角色不定掌握着君山会的真正内幕。
而海棠一直没有回来范闲的眉间泛起淡淡担忧那位周先生一定是在非常强大的人物保护之下。
他从栏杆边离开坐回桌上对邓子越吩咐道:“联络总督府海捕文书”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周管家地画像明家已经派人送来了你交给总督府两边一起查查。”
邓子越一凛知道大人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好开始动用官府的力量争取从明面上逼上一逼至于那幅画像他也清楚是明老太君的那位贴身大丫环画的。
范闲叹了口气道:“如果能把那个周先生活着抓住你这事情是不是太美妙了些”
“确实想的很美妙。”
抱月楼楼空空荡荡只有范闲这一桌上坐着有人偏在此时栏杆那边那一桌上忽然多出了两个人而且接着范闲的话冷漠十足地接了一句
锃锃无数声金属出鞘声在楼之中响起厉意十足。
以高达为的七名虎卫双手紧握奇形长刀化作一个山字形将范闲死死护在了身后
而楼侧同时间涌出了十几名监察院六处的剑手长剑在身不曾拔手中已经是举起了涂着黑色不怎么反光显得阴煞十足的弩箭对住了那桌上的那两个人。
楼中本来无人却偏偏悄无声息地多了两个人对方的到来不止瞒过了监察院六处的剑手瞒过了虎卫也瞒过了内伤早已痊愈的范闲这是什么样的境界
然而范闲的防卫力量也反应的极快瞬息间就将那两个人隔离了开来。
十余柄弩箭外加可以硬抗海棠朵朵的七虎卫再加一个早晋九品的范闲就算来者是东夷城的云之澜北齐的狼桃大人众人也有信心将对方轻轻松松地拿下。
可是那两个人面对着这样的阵势却丝毫没有异样的表情其中一人面上的笑容还有些勉强而另外一个戴着笠帽的人物浑身上下只是透着股冷漠透着股视众人如无物的冷漠。
戴笠帽的那人缓缓抬起头来露出那张古奇的面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那双眼睛看着楼中众人就像是看着一群死人般冷漠。
“你要周先生这位就是周先生。”
那个人在群弩环峙之中如沐春风一般自在自然一股霸气平空而生隔着众人人冷冷看着范闲。
“可是我不会给你。”
范闲隔着虎卫们的衣衫看着那个人心头微动平静道:“原来就是你护着周先生难怪海棠一直没有得手既然你不肯把人给我那你来见我做什么我没有和不之客聊天的习惯。”
那人冷漠道:“一个交易撤回黑骑我饶你一命。”
饶你一命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饶范闲一命
除非他是傻子才会有这样的自信。但范闲很清楚对方绝对不是傻子所以对方一定有本事在这样的局面下杀了自己。
所以范闲反而笑了起来问道:“海棠可好”
那人忽然很古怪地翻了一个白眼:“我很少杀女人。”
范闲微笑道:“那就好放。”
很突兀地很没有征兆的一个放字
监察院六处剑手手中机簧一松三十余枝喂了剧毒的弩箭分成三批连如密密死雨一般往那桌上射了过去
什么周先生什么君山会都来不及管了只要能杀了面前这人范闲觉得怎样都值意气风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