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的庚贴和一百万两银票,在这日傍晚就送到了凤瑾元手里。凤瑾元把那一百万两银票握在手里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县主府去见凤羽珩换地契,只有这样他才能免了几日后的牢狱之灾,这事儿可不能让凤家其它人知道,他一定得赶在凤羽珩夜里来守灵之前把地契给换回来。
对于凤瑾元的到来,凤羽珩一点都不奇怪,此时她刚吃完饭,正跟姚显一起逗着子睿玩儿。子睿献宝似地给姚显背兵书,听得姚显连连点头。他不得不佩服凤瑾元在知识接受与吸收这方面的遗传基因,子睿这孩子若将来走仕途,定也是块状元的料。
凤瑾元来到凤羽珩这院子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凤子睿,他很想这个儿子,就准备亲近一番,结果一打眼,又看到了姚显。
姚家离京多年,这是四年多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姚显。虽说早知姚显回来了,且就住在这县主府里,可传闻不如一见,这一个照面打下来,居然打得他下意识地就别过头去。
凤瑾元对这位前岳父从来都是有些畏惧的,以前凤家要借着姚家在京城扎稳根基,他处处点头哈腰,后来姚家败了,他好不容易挺起身板来,却没想到,自凤羽珩回来之后,皇上对姚家的态度那是一变再变,一直变到如今姚显堂而皇之的回了京城,都没有任何降罪的圣旨下来。他早已经明白,怕是当初姚家的落难也有隐情,凤家的确是太着急了。
凤瑾元愣着不动,凤羽珩就揽着子睿呆呆地看他,姚显亦靠在软椅上喝着茶水瞅着,再加上这院子里的黄泉忘川和清玉,直把个凤瑾元给看得头皮发麻,身上汗毛根根直立。
他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干脆对着凤羽珩道:“你随为父进屋,为父有话和你说。”说完,自顾地就往凤羽珩的主屋那边走。
可人刚到主屋门前,伸出去推门的手就被一个普通的守门丫头给拦了下来,那丫头有些微胖,眼睛却挺大,瞪着看向凤瑾元,不解地问:“你要干什么一个大男人推我家小姐的房门,究竟有何企图”
凤瑾元气得脸都青了“我是你们小姐她爹”
那丫头是个新来的,根本也没见过凤瑾元啊,她哪儿知道这是爹,于是很不客气地回了句:“有证据能证明吗”
“恩”凤瑾元蒙了,“证明什么”
“证明你是小姐的爹呀”
凤瑾元咬牙,“胡闹”这一府都是些什么人他真怀疑凤羽珩是不是把全天下的极品都给找来了。
那丫头一点都不客气地说:“没有胡闹这是堂堂正二品济安县主的房间,怎么可以让一个陌生男子随意出入,您要是没有证据,那就请回吧”她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凤瑾元差点儿没被她给气死。
“爹”这个事情怎么证明难不成还叫他去官府有这道理么他一跺脚:“怎么是随意出入没看到你家小姐就在后头眼着”
胖丫头往后瞅了一眼,再看凤瑾元,伸手就往他脑门子上摸了一把。凤瑾元吓了一跳,赶紧躲开,却还是被刮着个边儿。胖丫头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再指指凤羽珩坐着的地方:“小姐不是还在那儿坐着呢吗”
凤瑾元一回头,果然,他家二女儿动都没动,还老老实实地在原位坐着,他儿子还在背兵法,他前岳父还在呵呵笑着。一切就跟他刚进来时一样,直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断篇儿了,刚刚根本没有从那处走过似的。
凤羽珩没挪窝,他自然不可能自己进屋去,无奈之下只得又回了来,重新站到凤羽珩的面前,指着她说:“为父刚刚与你说话,你没听见”
凤羽珩依旧没说话,但凤子睿把话接了过来,他仰起胖乎乎的小脑袋,面带疑惑地问他爹:“父亲,先生说过,有长辈在时,必须要先与长辈打招呼,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节。子睿一直在等着父亲向外公行礼,然后子睿才好向父亲行礼,可是父亲为何对外公视而不见”
凤瑾元被他儿子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这时,就听凤羽珩对子睿说:“子睿,对咱们来说这是外公,可是母亲已经与父亲和离,姚凤两家再没任何关系,所以,咱们的外公跟咱们的父亲最多也就算是个熟人,不存在翁婿关系了。”
子睿依然不懂:“可就算是熟人,外公也是长辈啊先生说遇到长辈就要问好,可没说这个长辈一定是要有亲的。”
“哦,这样呀”凤羽珩点了点头,“还是子睿懂事。”
凤瑾元直咬舌头,这是说他不懂事他这么大一个人被女儿说不懂事可他要分辨吗哪有立场,这个事是他做得不对,他有什么脸分辨,更何况还当着子睿的面。
虽然心里有气,更不甘心,可他到底不想在凤子睿面前表现得太过不堪,便硬着头皮向姚显施了一礼,道:“姚太医,有礼了。”
姚显这才正眼看向凤瑾元,回了句:“凤大学士,老朽早就已经不是太医了。”
凤瑾元不想跟他多说话,招呼打完便对凤羽珩道:“进屋。”
凤羽珩还是没动,到是站在一旁的清玉上前走了两步,从袖里掏了一张纸出来,“凤大人。”她说:“凤府的地契就在这里,不知五殿下给的银票您带来了吗”
凤瑾元没想到这边儿这么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可再挂不住也抵不过地契的诱惑,下意识地就伸手要去抢,清玉却迅速后退,扬声道:“凤大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这是要明抢吗”
“哼”凤瑾元一甩袖,一张银票也摸了出来“拿去”
清玉往那银票上端详了一阵,冲着凤羽珩点了点头,这才将银票接过来,将地契还回去。
当凤瑾元终于把凤府的地契重新拿到手里时,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就是因为这一纸地契,他这辈子头一次进大牢,还在牢里关了那么久,甚至老太太都因此过世,这事儿他只要一想就觉得心里憋屈。
可偏偏凤羽珩又开了口说:“父亲快把地契收好吧,不必谢我,做为女儿,当初借银子给父亲也是应该的。今日咱们钱帐两清,回头我就会派人到府衙将备过案的借据销毁作废。唉,只是遗憾了祖母因此过世,父亲今后再做事,可是要三思而后行了。”
凤瑾元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把他这二女儿给掐死的冲动,他都记不清这一年多以来这种冲动涌起过多少次,只知道一次比一次强烈,甚至有时候已经强烈到无法控制。
可再无法控制他也必须得控制,因为一个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打不过凤羽珩。
然而,光是这样的眼神,就已经流露出深深敌意,这样的敌意让姚显特别不解。他并不是真正的姚显,而是凤羽珩前世的爷爷凤胤,以前只是听说凤瑾元这个爹对这个二女儿很不好,遇到凤羽珩之后也听凤羽珩讲起过一些事情,可真正的与凤瑾元正面相对,这还是第一次。才第一次啊,他立即就把凤瑾元王八蛋的本质给看穿了,哪有亲生父亲这么对女儿的
姚显觉得这绝对不能忍于是他开了口,突然大喝一声“你瞪谁呢”
这一嗓子堂音十足,浑厚又霸气,吓得凤瑾元差点儿没坐地上。他愣愣地去看姚显,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前岳父经了这几年岁月,经了荒州日晒风吹,不但没见老,怎么瞅着还年轻了许多呢以前没觉得他脸放红光,现在这面色好得都快跟他差不多了。还有这动静,以前的姚显什么时候这么大声说话过虽然态度也是不好,脾气也是暴躁,但可没有这么浑厚的中气这么响亮的嗓音。
这样的变化让他想到了凤羽珩,凤羽珩也是从西北回来之后就跟基本因突变化的让人接受不了,如今姚显也变,难不成当初歪打正着,发配这俩人去的都是好地方能锻炼体魄
他好一阵迷茫,就没顾得上回姚显的话,姚显怒了,抓起边上藤桌上一只空茶盏,照着凤瑾元的面门就扔了过去。
凤瑾元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这一下直把他给打得扑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手捂着额头,疼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随即就听姚显闷哼一声,又道:“不禁打”
凤瑾元此时就痛恨自己不是一女的,要是个女的他绝对坐地上就开嚎,这也太欺负人了
凤子睿上前去扶他,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好心劝道:“父亲还是回去吧,地契的事我们是不会跟别人说的,毕竟父亲的面子重要。”
凤瑾元心说他还有面子吗但在自己儿子面前还是忍了住,想再瞪姚显一眼,却又觉得再瞪一下怕是那老头能把他眼珠子给挖出来。哭也不是瞪也不是,还击更是没能耐,他知道,自己除了灰溜溜地离开,再也没有别的指望。
他一甩袖,把凤子睿的小手甩了开,一声闷哼都没留,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县主府。隐约就听到凤子睿在后头重叹了一声,说了句:“唉父亲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他老脸一热,脚下步伐便更快了些。
而那打了人的姚显,此时正半转着头问凤羽珩:“你方才说想求老皇帝再给姚家赐个新宅子我看不用挑了,隔壁凤府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