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熹有没有在私下给他什么特殊交代,墨九不得而知,但至少明面上,他大张旗鼓从南荣千里迢迢到阴山,不就是为了找小王爷
这一次来阴山,苏逸本就是带着任务来的。
“既然本相是客,那两国盟交仍在。那本相再问王爷,我南荣的安王,是否也在您这里做客?若安王与本相一样,也受到王爷的忽视招待,还烦请王爷高抬贵手,把安王交给本相,带回故国,以宽慰吾皇拳拳在念之心。”
苏逸唇一勾,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朝辜二深深作了一揖,礼仪周全地拜见了北勐的金印大王,等繁文缛节都“作”完了,又冷傲地坐回去。
“相爷随意便可。”
辜二浑身冷气不降,声音凉凉。
而后,身姿放松地接过雅兰布奉上的茶水,轻轻泯一口,语气淡然道:“好说好说,世子哦,北勐大事已定,看来本相也得改口称呼一声王爷了?”
他冷冷一笑,便承了辜二的心意。
可苏逸何许人也?
这个理由换了她,不能接受。
关人就是关了嘛,就说害怕苏逸影响他们争夺汗位不就得了么,非得说得这么好听,还把她扯进去跑龙套,也不给点儿跑路费。
而且这话也太冠冕堂皇了,听得墨九都想翻白眼儿,又不得不佩服他们转弯抹角的损人精神
这些个古人,一个比一个凶残。
辜二当日也在兴隆山上,苏逸担粪的事儿,他也了然于胸,这分明就是故意气他嘞。
狗屁的以全心意啊?
“小王之前委屈相爷,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北勐大事已定,又听闻相爷与墨家钜子是好友,这才差人让钜子前来与相爷相见,以全心意,也算是本王给相爷赔礼道歉了。”
辜二眸色一沉,出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至少不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丢脸。
就凭这一点,墨九还是佩服苏逸。
辜二脸上的巫师面具,威严十足,极是骇人,寻常人见了,莫不畏惧三分,可这位少年宰相,却是坦然得很,哪怕成了阶下之囚,也不失半分风度。
“本相敢问世子,如今准备怎样安置于我?”
但估计他还在计较当初兴隆山受到的“特殊招待”,他哼了哼,照常不理会墨九,只理直气壮地问辜二。
听见她说话不顾及苏赫,似乎关系不一样,苏逸微微侧眸,目光略有审视。
“相爷这番,好像是吃苦头了咧?”
墨九有一点同情嘴拙的辜二,心里不免好笑。
这货损人的嘴,真厉害。
苏逸继续笑,那叫一个俊气风流:“如果事情真如世子所言,那本相只能叹息了。北勐果然蛮夷之地,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如此不堪。”
辜二不语。
“照世子这么说,是本相错怪了你?”
轻蔑地弯唇,他拍了拍被捏得皱皱巴巴的两幅袖子,风度翩翩地坐在椅子上,撩一眼辜二。
“招待?”苏逸被气笑了。
“前些日子北勐内政繁杂,诸事缠身,小王明知相爷到此,也顾不上招待,实在委屈相爷了。”
稍稍一顿,他抬了抬手,让两个士兵先放开他,然后抬来一张座椅,请苏逸入座,方才不冷不热地淡声开口。
辜二冷着脸,不作答。
“苏赫世子,你这般对待友邦来使,意欲何为?”
苏逸冷哼一声,扫一眼她和萧乾,目光掠过一层淡淡的疑惑,却依旧没有理会,只冷笑着看向辜二,傲然相问。
这叫懂装不懂了。
墨九失笑,摸下巴问他:“苏相爷,好久不见,你怎么就不吭两声啊?哑巴了?不过,你也是,在我兴隆山上挑粪养庄稼,包吃包住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这般作贱自己,跑到阴山来吃苦嘛。”
噫,脾气变好了?
可他没问,再一次的选择了沉默。
似乎也在猜测墨九为什么会在这里。
灯影之中,他幽幽的眼,深深盯了墨九一下。
一句座上宾,差点没把苏逸气死。
墨九微微勾出一抹笑,将双手交叠着放在案几上,懒洋洋地一叹,“我就说嘛,相爷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原来是成了金印大王的座上宾啊?”
那傲冷的表情,是在说“问他”么?
苏逸面色微沉,瞥了辜二一眼。
“我记得相爷当日离开兴隆山,就领着数十精英来了阴山,我们在你之后过来的,一直都未曾相见,之前还奇怪呢相爷怎么会在这里啊?”
这孩子气的小动作,让墨九哧一声笑出声来。
苏逸也看见了她,眼一别,避开。
微昂下巴,她眨巴眨巴眼。
她从来没有想过临安皇都那个骑白马,倚斜桥,美名传天下的少年宰相,也会落到这步田地。犹记当日她为萧乾之事,多次上门求他,还惨被此人戏谑,她突然就有了一点幸灾乐祸。
墨九微微怔愣片刻,唇一扬,不免失笑。
如此,到底少了完美。
只可惜,被两个北勐士兵押着双臂。
苏逸人如其名,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飘逸若风,一张少年老成的面孔上,颇有几分凉气,在苏赫大金帐的衬托下,那孤清之美,不负盛名,有几分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