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墨九冷不丁打个寒战,又哆嗦着看向墨妄。
“可有看见王爷的人?”
看她瑟缩着身子,墨妄眉头微微一蹙。
大晚上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她又怀着身子,怎生受得了冻?
“不曾见到。”
他随口应着,把血玉箫系在腰上,蹲下身子拿着火钳子拨弄着火炉里的炭。
“小九过来坐着说话。”
任何时候,墨妄在意的,永远是墨九最直视的感受,一些细微末节的东西也不会错过。这样的小细节,落入墨九的眼里,让她微微一怔。盯着墨妄弯腰拨弄炉火的背影,再看一眼身侧搓着手的玫儿,心倏地暖和。
这些人,都是她必须保护的。
当然也包括不知情况如何的宋妍
不想让墨妄担心,她坐在炉火边,双颊被火光映得通红,目光却阴郁。
“今夜之事,若是蒙合临时起意,王爷可能会没有准备。”
顿一下,她又有些坐立不安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宋妍”
墨妄抬起头来,把火钳子靠在火炉壁上,一双眸子变幻莫测。
“小九,咱们现在管不了别人。我们只能先守好你。蒙合最大的心思,还在你的身上,谁知他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至于宋妍,她贵为南荣公主,蒙合便要怎样,想来也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那可未必!”墨九扁了扁嘴,对蒙合此人的“狠绝”,已不敢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毁一个女人的清白,比要一个女人的性命可狠多了。这他都做得出来,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又值得了什么?”
说罢,她拽着厚厚的大氅,又瞥一眼墨妄。
“如今来看,不仅宋妍的大婚搞砸了。王爷和我的婚事也跟着砸了。也就是说,三个人大婚这么隆重的一出戏,于蒙合而言,只不过是一场表演。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的目光,然后借机找一个最妥当的理由对南荣出兵。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我们的婚事能成,更没有想过,要给我们机会拜堂、成亲。若不然,也不会选在今天晚上行动”
墨妄知道她想去帮宋妍,所以在找蒙合不会对她不利的理由。
“即便如此,咱们也没有办法帮宋妍了。从她到达北勐那一日起,就已是蒙合瓮中的一只鳖。或蒸或煮,早晚而已。不出这事,也会出那事”
这一点,墨九认同。
可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吼声、喧嚣声,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以为,蒙合此次,并不想针对我。”
“那为什么又非得把你弄出王府?”
“我猜,为了对付王府?”
“我怕,他想对付的不是宋妍,而是你”
墨九抿了抿嘴唇,承认墨妄说得有点道理。蒙合不想她嫁给苏赫,于是把她弄出了王府,本来想把她接入宫中,后来迫于无奈才让她住入宋妍的府宅。可若她入宫,自然就不会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只不过,若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苏赫也没办法吧?
蒙合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拳头微微攥紧,她知晓墨妄不会让她出去,但目前来看,蒙合的怯薛军要入府来拿的人,只有苏逸和宋妍。那么,他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电光火石间,她想了很多。
一双映着炉火的眼,忽而明,忽而暗。
蓦地,她转过头去,目光炯炯地看着墨妄。
“师兄,你再去看看情况?我们可不可能想法子把苏逸和宋妍弄出去?”
墨妄蹙眉道:“怯薛军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想离开,怕是不行。”
“不行也得行,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墨九突然一咬牙,眸底闪过一抹坚定,“不管怎么样,我也得保护宋妍的。便是苏逸此人,他也不该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北勐。”
保护,谁不想保护?
但这样的情况下,该怎么保护?
墨妄慢慢站起身来,调过身子,正想出去看看,可刚刚打开门,便听见“咻”的一声破空声响过。他定睛一看,一支羽箭射在门上,箭尾的羽毛被风吹得呼呼直晃。
“谁的?”墨妄下意识站起身,飞快地过来,从门上取下了羽箭。
上面插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体很熟悉正是萧乾的字。
几行蝇头小字,写得很匆忙,但墨九看见,却大喜过望。
猛地将字条捂在胸口,墨九猛地抬头,一脸喜色地看着墨妄。
“王府果不负我的信任!”
说罢,不待墨妄询问,她冷不丁开始大叫。
“快来人啦!有刺客!”
“杀人啦!有人刺杀赛罕公主啦!”
“兄弟们,快,抓刺客”
在墨九的咂呼之下,她居住的院子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墨家弟子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墨妄的手势,又听墨九大喊,赶紧拿上武器,往前院人潮拥护处冲了出去
“抓刺客!”
“抓刺客呐!”
“有人刺杀赛罕公主!”
外面围着的怯薛军,原本是来抓苏逸和宋妍的,赛罕公主也没有人敢动。这会子听见里面嘈杂起来,一群人在院子里疯跑,也不由吃惊,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百姓,身体挤了又挤,脚尖踮了又踮,这么大的风雪,也挡住了他们的热情
于是,府宅外面那叫一个乱。
而府宅里面,搜寻刺客的人,也乱成了一团。
墨妄领着一群墨家弟子呼啦啦冲入南荣禁军的人群时,他们正与府宅外面黑压压的一群怯薛军对峙外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南荣禁军一共也就五千人,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若要硬打,肯定不是对手。
但这个时候,也根本无法理论。
他们除了拼死保护主子,也没有旁的办法。
大门一直紧闭着,怯薛军首领森敦在门外,似乎开始不耐烦了,正在搭梯子强攻。
南荣禁军自然也不能坐着等死
不管打与不打,对他们而言,似乎都只有一种结果,成为某段历史上的一段文字北勐苏赫王爷大婚前一夜,南荣丞相苏逸与紫妍公主苟且,引北勐群情激奋,血溅府宅,此次事件,成为南荣与北勐正式开战的导火索。
“相爷,他们要攻进来了,怎么办?”
禁军统领按了一下头盔,对站在冷风中的苏逸请示。
苏逸抿了抿干涩的嘴巴,冷笑一声。
“我出去受死,你们或许能活。”
“不!那怎么行?”禁军统领低吼一声,“我们一同从南荣来,就得一起回去。”
“回不去了!”看着这个情况,苏逸心里很清楚,墨九料准了,或者说,萧乾料准了北勐需要一个出兵的借口,而他们的到来,成全了蒙合。
那日在苏赫王府,萧乾曾隐晦地提醒过,可苏逸没有想到堂堂北勐大汗,会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果然男人得狠毒,才能成就大事么?
他冷笑,徐徐抽出长剑。
“王统领,我带人杀出去,你趁机保护公主从侧门离开。”
“离开?”王统领微微一怔,“公主能去哪里?”
苏逸目光一侧,眉心拧紧。
确实,宋妍能去哪里?
北勐容不下她,南荣就能了吗?
硝烟起,烽火燃,她确实无处可去。
“罢!那便拼死一战吧!纵是死,也不能背上祸国污名!”
话音刚落,在长剑的“铿铿”声里,他听见了墨妄的喊声。
“相爷!借一步说话。”
苏逸调头一看,只见墨妄站在禁军外围。
两个人对视一瞬,苏逸走到了墙角根上,墨妄也朝跟随而来的曹元使了一个眼色,匆匆走过去,对苏逸拱手,小声道:“相爷,墨某奉钜子之命,前来相助。”
苏逸似乎有些意外。
下一瞬,他双眸微眯,突然又燃起怒火,“这个时候,你们来凑什么热闹!?墨兄,你和钜子今日之情,兄弟承了,感激不尽。但形势比人强,我们已是走投无路,拼死一搏,也不过为全名声。你们,不必插手了”
“相爷,钜子都安排好了。”墨妄走到他的身边,耳语几句。
苏逸听罢,吃惊地抬头,“这样可会连累你们?”
墨妄紧紧抿着嘴,慢慢地抽出血玉箫,“你不必想那么多,钜子说要救你们,那墨家就必须让你们活着离去。相爷按我说的,自去吧。剩下的事,交由我们。”
苏逸听着外面北勐怯薛军的吼声,喉咙哽了一下。
“可这样情形,我如何能安然自去?”
“相爷!”墨妄目光一厉,沉了声音,“时间来不及了!快走!”
外面的喊杀声,已连成了一声。
大门被撞得“咚咚”作响,好像随时会被轰开似的。
“杀了奸夫淫妇!”
“大军南下,扬我北勐国威!”
“杀向南荣!”
“定要让南荣好看!”
各种各样的骂声传入耳朵,苏逸僵了一瞬,“唉”一声,重重叹着,对墨妄一抱拳,没有再说费话,领着一行亲兵近卫,就掩入了花丛绿树之中,往后院而去。
宋妍的闺房里,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
她坐在椅子上,手握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除了手指在发颤,整个人似乎都没有动弹过。不过,她手上的武器,不像能杀人的,倒像她随时准备自尽。
苏逸冲进去,凝眉看她一眼。
“公主!请跟臣下走吧!”
听见他的声音,宋妍抬头看去,突然苦笑一声。
“走?事到如今,我能去哪里?”
“公主先别管了,跟我来!”时间紧迫,苏逸来不及解释,听着外面吼声震天,他飞快地抓住宋妍的胳膊,“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墨九呢?”宋妍边走边问,目光四处观看。
“公主,这就是墨九安排的。”苏逸声音低低,脚步极快。
“我想见见墨九”宋妍无奈被他拖着走,一脸的紧张与犹豫。
在这世上,除了墨九,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包括苏逸。
“来不及找她了。而且”苏逸看她一眼,“大概她这个时候,也不方便。”
不方便?宋妍这个时候,知道被人下了套,但具体情况,依旧弄不清楚,看苏逸说得很严肃,只得紧紧咬着下唇,由苏逸拖着,在一群禁军亲卫的保护下,仓皇地跑往后门
那里,有两个墨家弟子在焦急的等待。
“相爷,公主,你可算来了。快着些,来不及了。”
府宅的背面,靠着河流。
打开后门,就一道围栏,隔开的地方就是水面。
几乎就在苏逸一行人到达的同时,前门与怯薛军对峙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爆炸声。
火器的爆炸,带来的是冲天的火焰与黑烟
这东西很新鲜,像焰火一样好看,“砰砰”飞向天际,不由惊了外面围堵的人
苏逸看向天空,心里很清楚这是什么。
墨家曾经送过这样的烟火炮弹给朝廷。
看来,墨妄已经按计划开始了行动。
他在掩护他们,他也不能拖了墨妄的后退。
回头看一眼那夜空中耀眼的火花,苏逸狠狠一咬牙。
“走!”
门外冷风扑面,却安静得让他有些发怔。
原本以为,这里肯定会有一场血战的。
至少,会有怯薛军守卫吧?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苏逸吃了一惊,那一刹那,居然有些犹豫
怯薛军首领就算千虑一疏,也不会这么不小心的。
这个情况看来,根本就不像围攻,明显就是有些给他们留出来的一个门啊?
看他站着不动,两名墨家弟子急了,“相爷,别等了,快走啊!”
苏逸眯眼看着墨家弟子身上的制服,一咬牙,终于不再多疑了。
“速度,上船!”
既然墨九都安排好了,他本也走投无路之际,除了依从,又能做甚?
拉着宋妍的手,他飞快奔了出去。
靠围栏的地方,停有两艘扯着篷布的小舟。
苏逸领着宋妍钻入前面一艘小船里,几名侍卫随即跟上。
两艘小舟,无声无息地往对岸行去
风中传来的爆炸声,清晰入耳,府宅外面的怒骂,也一刻未停。
但河面上却死一般寂静。
除了船夫划揖的水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渐渐的,小舟河岸越来越远。
苏逸回头看一眼那天际的焰火,抚一下额头,这才认真观察小舟里的情况。
除了船夫之外,还有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正独坐在舟头上,一只船懒洋洋跷着,迎着夜风饮酒苏逸不识此人,但观其眉宇,颇有些桀骜之气,凉而疏冷,一看便知,非常人也。
苏逸不顾小舟的晃荡,起身拱手,“苏离痕多谢兄台相助,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呵!”那男子慢条斯理地侧过头来,扯着唇角一笑,“相爷大名,完颜修久已仰之!”
苏逸怔了一瞬。
大半夜的,完颜修居然会驶了小舟来接他?
“完颜国主?!此番是为哪般?”
“还能为了什么?”完颜修自嘲一笑,突然抬起手腕将壶中的酒倒入喉咙,优雅地拂一下衣袖,说得颇为无奈,“还不是墨九那个娘们儿,才能让老子大半夜出来吃冷风,干这种为人家擦屁股的事?唉!老子这辈子欠她怎就混得这般凄惨了?”
这完颜修居然会为了墨九做这样的事?
可墨九一直在府中啊!
苏逸还是不太明白,但完颜修却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潇洒地掸了掸袖子,将一壶温好的热酒递给苏逸,顺便瞥了一眼愣愣发呆的宋妍,然后哈哈一笑。
“行了,小舟马上靠岸了。美人先交给我,苏相且自去吧,咱们来日再叙”
苏逸沉吟一下,没有反对。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得回南荣。而宋妍,已经回不去了。
看来墨九不仅为他安排好了,也为宋妍想好了后路。
她回不了南荣,待不下北勐,能去的地方只有后珒了。
小舟靠岸,水波荡荡
苏逸跳下船,站在岸上,看着等在此处的几名牵马侍卫,突然明白了。
根本不是墨九,而是萧乾。
今日救他之人,分明就是萧乾啊。
莫名的,他心里有些烦躁,不想被人摆弄。
可事到如今,又不得不受那厮摆弄。
叹一口气,他看着似笑非笑却同样被摆弄的完颜修。
“完颜国主,今日之情,苏逸只有来日再报了。”
“甭了,不关我事。咱俩半斤八两,都差不多。”完颜修潇洒地摆摆手,让他不要啰嗦,赶紧滚蛋。
苏逸眉目深了深,望向小舟,拱手辞别。
“公主,保重。”
小舟里静悄悄的,宋妍并没有回答。
此一别,此生恐怕都已无法相见,又有什么可说?
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在这漩涡一般的恐怖浪潮里,只有随波逐流
马蹄声嘚嘚而去,踩碎了夜空中飘落的飞雪。
完颜修极目看去,那一行人渐渐地变成了黑点,越来越消失在天地间。
抿一下唇角,他慢慢回头,嫌弃地看一眼宋妍身上的衣服,蹙了蹙眉头,一不顾天寒地冷,二不顾人家是一个未婚姑娘,抬手一扯,就把她身上的外袍扒了,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包袱,丢到她的身上。
“速度换上,跟我走!”
从事发到现在,宋妍的脑子都在发懵。
知道这个英俊的男人就是后珒国主完颜修,她有些回不过神儿。
世事无常,变幻太快!
曾经的亲人,变成了仇人。
曾经的敌人,变成了恩人。
这让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活命了?”
对她,完颜修显然没有多少耐心,看她一个人咬着唇发傻,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冷冷嗤一声,拉下小舟的篷布,跨步上岸,“我在岸上等你,快着些。”
宋妍眼一闭,看着手上丫头的服饰,来不及多想了。
“也罢!就当宋妍从此死了吧。”
紫妍公主的府宅上,墨家人刺客没有抓住,却差一点引发了火灾。
不过短短半盏茶的工夫,整个府宅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
烟火一样的火器,噼里啪啦到处放,点燃了马厩的草垛,搞得人倾马翻,也引得冲入府中的怯薛军,这里蹿一阵,那里蹿一阵,等杀出南荣禁军的重围,冲入宋妍的院子里,却只听见她的丫头小吟在悲呼。
“公主自杀了!”
“快来人啦!紫妍公主自缢了!”
死了!
宋妍自杀了。
人就吊在横梁上,一条白绫了结了人生。
那么苏逸呢?
怯薛军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搜寻。
可夜风凉凉,府中到处火星点点,哪里还有苏逸的人在?
得到消息,怯薛军首领森敦紧急入宫面见蒙合大汗。
万安宫中,灯火通明,蒙合显然还没有睡下。
此时,他独坐在大殿之上,喝着热茶,一双眸子冷飕飕地看过来,似乎正在等待他的结果。
“事情都办好了?”
森敦低头,将情况简单地禀报了一下。
“属下无能,请大汗责罚。”
“墨、九”蒙合犹自念着这个名字,冷鸷的眸子,刀片似的剜向了森敦,“我让你在事发时,给她以羽箭传话,诱她逃出府去,再捕之,另行安置,你可传到了话?”
森敦的头低垂着,脑门儿上都是冷汗。
“回禀大汗,属下确实遵照大汗的吩咐,传话给了赛罕公主。可公主她似乎不为所动,也不信大汗会真的为难于她,她根本就没有趁机逃离出府。反倒是”
“是什么?”
“是,是苏逸他”
看他欲言又止,蒙合啪一声拍桌子,急眼了。
“快说!”
“是!”森敦声音紧张得有点发颤,“回大汗,属下按大汗的指示,给赛罕公主留的门,留的舟,本欲诱她离府,可可想不到苏逸却借了这个空子,从府中出逃了,属下中了他的奸计,竟是竟是失了手。”
“你说什么?”蒙合蹭起站起身。
怒目望着头也不敢抬的森敦,他突然疾走几步,猛地拨出挂在墙上的马刀。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
刀光一闪,森敦猛地闭眼,身体一动也不动。
“大汗饶命!属下已派人去追,想来苏逸逃不远的”
“哼!”森寒的刀锋擦着森敦的鬓角掠过去,吓得他心脏紧缩,可蒙合虽然怒气未消,到底收了刀,铿一声丢在地上,指着他的脑袋,怒不可止的吼。
“追!马上给我追!追不到人,你拎头来见!”
原本是一石二鸟之计,结果竟然让苏逸钻了空子跑了?
这对于蒙合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怒气冲冲地坐回椅子上,他看森敦匆匆离去,森冷的眸子一眯,又有些坐不住了。
思忖片刻,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
“来人,备马”
紫妍公主的府宅处,早已乱成了一团。
蒙合骑马赶到的时候,萧乾也正领着人匆匆赶来。
长街尽头,雪尘滚滚,两批人马,甲胄鲜明地伫立在风雪之中,与四周喧闹的人群一起,正好直面。萧乾远远看见蒙合的马匹,状似吃惊的样子,急急跃下马来,上前拜见。
“大汗,臣弟闻听公主府里出事,赶紧过来看看。没有想到,竟是惊动了大汗”
蒙合骑在马上,任由冰冷的雪风刮在脸颊,眼睛注视着萧乾,一眨也不眨。
一个在马上,一个在马下。
两个男人就这般僵持在风风中,久久没有声音。
两侧站满的北勐将士与随同而来的臣子,静静地等待着,心如擂鼓。
久久,久得像天地都变了颜色,蒙合才倏地笑了。
“苏赫,是汗兄不好,此事,让你受委屈了。”
蒙合为他找来的王妃,又给他戴了一顶绿帽,这件事明面上看,确实苏赫吃了亏。
萧乾微微抿唇,“臣弟无碍,倒是让大汗挂念,心有不忍。”
“唉!”蒙合突然重重一叹,摆手让他起身,然后悠悠地问:“南荣欺我至此,我们岂能坐视不理?这一次,定要让他们好看,知道什么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这蒙合大汗说话,常有粗野之语,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但这一句话可不一般,一出口,就惊了一地。
老百姓吼“打南荣”,士兵们喊“打南荣”,那也都只是嘴上吼吼而已,当不得真。可当着众人的面儿,大汗亲口说要让南荣好看,那事情就非常不一般了。
几乎刹那,硝烟味就从蒙合的话里被点燃了。
一些聪明的臣子和将士,当即呼啦啦地跪下。
“大汗英明!南荣欺我,不得坐视!”
一声即出,众人响应。
像下饺子似的,一片一片的跪倒。
“请大汗号令,铁骑南下,杀向南荣!”
“请大汗号令,铁骑南下,杀向南荣!”
整齐划一的喊声里,天际似有什么闷雷似的轰然响过,大汗有了意向,他们当然都得附合,这种遭天恨的杀戮行为,自然也得由他们这些臣子来谏言,这才是身为忠臣该做的事儿,为大汗分忧,解大汗愁烦。
蒙合脸上阴沉不定,听着此起彼伏攻打南荣的声音,好一会儿,视线再一次慢悠悠地转向了萧乾平静的面孔。
“苏赫,你的大婚,看来得推迟了。”
国事与家事,一相比较,当然国事为重。
而且,一个公主都没了,他还怎么大婚?
总不能一边办丧事,一边办喜事吧?
这样的结局,萧乾早已料到,并不惊奇,只低头拱手,“但凭大汗吩咐!”
蒙合静了静,像是为他鸣不平似的,怒哼了一声,突然拔出刀马,对着跪地的一片臣子,冷声嘶吼道:“南荣辱我至此,有违盟友之道,实乃为天不容也。从今日起,我北勐与南荣割袍断义,誓不两立。”
说罢,顿了顿,他冷冷的目光浅眯着,又看向萧乾。
“镇国大元帅苏赫听令!”
“臣弟在!”萧乾沉声回声。
“敕封你为征南大元帅,三日后,点兵南下,不得有误!”
萧乾心里咚一声,似有什么重物落了地。
慢慢地,他仰头望向蒙合,或者说,望向了那一片沉沉的夜空。
“臣领旨!”
萧乾神色沉肃,一阵冷风吹过满带硝烟的大地,在雪光中,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淡淡清辉,皎皎月色,冬日的风中,拂过来的除了凉意,还有森森的杀气。可他的血液却滚烫的沸腾着,沸腾着,似要冲破胸膛而出。他知,前方的路已然划出了方向,哪怕荆棘遍布,哪怕烽火四起,也再无法阻止他的马蹄,去踏出一个更为安宁和乐的天下。
这一日,是景昌元年冬月二十六。
墨九的火器在哈拉和林爆炸,引全城围观。
南荣的紫妍公主,死在了她的临时府宅,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而她传说中的“奸夫”丞相苏逸,仓皇逃离哈拉和林。
举世瞩目的一场大婚,变成了一场闹剧,以北勐和南荣的战争拉开序幕而结束。
这一日,离北勐大军南下,也仅仅只有十日之久。
题外话
这一章写得有点赶,可能回头会修一下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