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月楼又问:“齐润峙怎样?”
“在屋子里睡了一天未出门。”花子河瞄一眼主子,小心答道。
迟月楼一听,不禁满面怒色,道:“什么?他睡在屋子里一天未出门,成何体统。”迟月楼满焦躁不已:“去,把他给我叫起来去吃晚饭,一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女孩子闹得太不成样子了。”
“是,老爷,我就去。”花子河勾腰答道,他很快跑远了。
迟月楼看着花子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里,若有所思,慢慢回身踱出房门,往秦苕昉的院子过来。走到院子门口,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靠着月亮门呆立着。
齐润峙……迟月楼暗暗唬了一跳。
齐润峙痴痴对着秦苕昉的屋子门外站在那里,好像泥塑一般,一点也没有察觉来人了。月亮升起来,乳白的月光如水一样倾泻下来,他满身的清冷冰凌之色,那样无知无觉地站着,无边无际地站下去,直到天荒地老。他脚边微微缩着他一团身影子,那样渺小与羸弱。迟月楼心下一怔:他怎么能搞出这一副样子来,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看来齐润峙和迟娜菱的婚事还得快快办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样的笑话来。
他心中烦闷,刚想叫他,没想齐润峙忽然一转身,迟月楼以为他会朝自己这边走来,正不知道如何自处,没想齐閏峙并没有看见他,兀自绕过月亮门去了。
迟月楼立在黑暗里思索一阵,摇头叹息,慢慢朝秦苕昉木门走去。
房间里亮着灯,柔和的灯光照着她一张略苍白的脸,她脸色极其平静,像是睡熟了一般。奶妈在一边补衣服,见迟月楼进来,忙起身道:“老爷来了。”
迟月楼点点头,问:“她怎么样?”
“吃了一点粥,睡了一会儿了。”又用手捂到她额头上说:“烧好像是退了。”
秦苕昉眼睫微微一动,睁开眼皮,醒过来,看见迟月楼叫一声:“师父。”
迟月楼对奶妈说:“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我和苕昉说一些话。”
奶妈听了,道:“好,老爷,那我等一下再来。”便出去了。
秦苕昉眨着眼睛,不知道迟月楼要对她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迟月楼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静静地看着秦苕昉,道:“苕昉,好一点了吗?”
秦苕昉点点头。
迟月楼微微沉吟,过一会,说:“刚才棠继仁派人来送戏帖,专点了你的戏。”
秦苕昉没有回话。
迟月楼静静看着她,似乎思考着好一会才说:“你这样病着,也不能出戏,所以已经回绝了。”迟月楼看看她,又说:“没有对他的人说实话你病了,怕他着急来看你,你这时大概也并不想见他。所以说你回千灯镇老家去了,得三四天才回来,打发他的人去了。”
秦苕昉一直沉默着,并未回话。
迟月楼凝视她一阵,道:“苕昉,我知道你对师父含着气。”
“师父,没有……”秦苕昉没有二个字那么微弱,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苕昉,师父也许是自私了一些,可是我不得不为迟家班未来着想啊!”
秦苕昉垂下头,一抹碎发垂下来,遮住她的眼睛。
迟月楼看她那样子是不想和自己多说,只得站起身来,道:“苕昉,你好好休息,也许四天之后,棠继仁还会来点你的戏,到时会挨不过去。”
秦苕昉还是没有回话,迟月楼闷闷站着,终究出门去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随手轻轻合上了门。
门,咯吱一声轻轻合上了。轻轻的一声咯吱在秦苕昉耳旁像一根刺刺着,她心中一酸,终究忍不住簌簌落泪。
棠继仁的人回去报告说秦苕昉回千灯镇去了。
“回千灯镇,她怎么不早向我提起,我好托带些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给他父亲。”棠继仁听说秦苕昉回了千灯镇很有些意外,又问:“有没有说回多长时间?”
“说是三四天。”那人也许是惧怕棠继仁,一直低着头。
“三四天?三天还是四天?你怎么一句话也问不清楚。真是没用。”棠继仁骂道。
“是,帮主,在下无用。”那手下知道棠继仁做事向来喜欢雷厉风行,现在事情办得不顺畅,搞不好要被罚一顿,他心下紧张,背都躬了。
棠继仁心中记挂着秦苕昉,也不发怒生气,只是说:“这秦苕昉不知道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过二天,你记着去迟家班问一下。”
那人看棠继仁说起秦苕昉是一遍柔情之色,连忙点头应答道:“是,帮主。”
“好,你下去吧。”棠继仁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人才要下去,棠继仁又记起什么,道:“有没有张平的消息,按理快回来了。”
那人说:“帮主,暂时还没有。”
棠继仁点头应道:“好,你去吧。”
那人疾步出去了,幻羽推门进来,道:“帮主!”
棠继仁看他神色紧张,问:“出了什么事情?”
幻羽走近棠继仁低声说:“听说黑豹帮为了扩充实力,准备走私一批军火,明天从水路上运过来,我们要不要带人去滩头截获。”
“消息准确吗?”
“准确,不过,既然我们也得到消息,金龙帮也一定得到消息,或许消息就是从一家所得,就像上次金银玉珏事件一样。”
“哼,金银玉珏!上次算他高巍运气好,跑掉了……这一次第二个高巍怕没那么好运气了。”棠继仁从桌子上的镀金烟盒里抽出一支雪茄给幻羽,自己也点了一支慢慢抽一口,吐出一口烟泡儿,道:“幻羽,你去带几个弟兄先探一探情况,明天——”棠继仁眼光似剑。
“帮主,我懂!”幻羽郑重地点点头。
棠继仁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那支精心收藏的短枪,用布拭一拭,递给幻羽道:“这个好用,到时用这个!”黑亮森冷的枪壳,一看就是极好的东西。
“帮主,给我?”
“嗯,它还没有排上用场过,现在看来是不错的机会!”
幻羽默默看着棠继仁,又默默看着短枪,没有去接。
“怎么,不敢用它?”他微微笑着。
幻羽才接敢过去,双手托着,脸色极严肃道:“谢谢帮主,我一定尽心办好这一次任务。”
“嗯。”棠继仁对他信任地地点点头。
二人精心安排好事宜,幻羽匆匆去了。
棠继仁慢慢度踱步到窗前,默默地看着远方,好像有很多心思一般,他手中的那支雪茄快燃完了也不觉得。
“张平去善西快半月了,按理也快回来。青儿快要十一岁了,不知道会不会喜欢秦苕昉?”棠继仁也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他嘴角向上,隐隐一丝自嘲的笑意,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儿女情长起来。多少年了,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现在想到她,竟然会像小儿女那样柔情蜜意起来。到烟火快烫着手,他才惊觉,微微一笑,把雪茄烟头在窗沿轻轻一按,熄灭了。
天气不是很好,窗外阳光一下阴靡下去,更多的浮云集拢过来,好像又要下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