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鞭炮声,锣鼓声,哄笑吵闹声一点点都远去了,秦苕昉竭力要抛开的一切都渐渐远了去。她一个人毫无奈目的走在大街上,无边无际的路遥遥地走下去,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那天,他们面对着面,苕昉,戴上了这块齐家祖传翡翠玉,你就是我们齐家的儿媳妇了。她擦了淡淡的蜜桃色花香粉,满面娇羞嫣红……苕昉,等过了这几天,我就带你回吴镇,让我娘见见你,她一定会喜欢你……那声音犹然在耳,如此清晰透彻。到现在只是一个滑稽的玩笑,她这样无边无际地走下去,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前面横着一条江,滔滔江水,汩汩不尽。原来她走到了路的尽头,原以为是没有尽头的苦,在这里要停住了。江河茫茫,江风刺骨。秦苕昉才从病中出来的人抵挡不住,天色渐渐晚了,她却再也没有走动的力气。刺骨的风一点点浸入她的身体,她不觉缩着胳膊,蜷缩着坐到江边。
江风越来越大,一浪一浪的江水被风席卷着冲撞上岸来。一阵比一阵更强烈的寒气直逼她体内,她抱紧身体。噼噼啪啪一阵雨水击打声,是下暴雨了,她站起来,跑向江桥下去避雨。
雨越下越大,秦苕昉躲在桥墩下,却难挡刺骨江风的阵阵寒意。白绳子一样的雨水抽打在江面上,溅起一遍水雾,白茫茫的水雾无边无际。阻在她眼前的只有绝望,——今生今世大概在今天就完了,秦苕昉不免自嘲得笑,也好也好,结束了也好!到半夜,她终于支持不住,身子渐至麻木,疼痛消失了,什么都将消失……
第二天早上,雨虽然停了,却是个阴晦天气。朱启盛一早起来,怏怏地坐在柜台前,黄龅牙给他买的豆浆油饼他也没有吃。
“师父,你这是不是病了?”
朱启盛一双眼瞪着黄龅牙,片刻才说:“黄龅牙,你喜欢个女孩子没有?”
黄龅牙笑笑说:“师父,人家姑娘一看见我的牙就跑了,我哪敢喜欢人家啊!”
朱启盛又问:“黄龅牙,你说秦苕昉此时一定很伤心吧,哎!”
“师父,原来你是为秦姑娘啊。”黄龅牙道:“可是秦姑娘喜欢齐润峙,不然,您或许有机会。”
“别打岔,我是问秦苕昉现在会怎样?”
“能怎样,伤心呗!”
“是啊!”朱启盛道:“黄龅牙,我今天心神不定,不想开门,不如我过江去赌一赌手气。”
“又去上次那个金泰赌馆?您上次手气那样背。”
“呸,老子还没有出门,你就说丧气话。”黄龅牙害怕挨打,早躲开了。朱启盛却不理他,站起身来道:“啰嗦什么,你姥姥的,我可没有输你的钱。”朱启盛一边起身喝道:“走,关门。”
师徒两个租了一辆人力车,那人力车夫见他俩长相奇特,特乐。
他俩一路和车夫闲扯着,很快到江边。
到了江边,俩人下车准备乘渡船过江。江风阵阵,朱启盛道:“没有想到江边这样冷……”一句话还没有完,只听黄龅牙在他身边惊叫起来:“师父,你看桥下边好像死了一个人。”
“什么,大惊小怪,桥下睡流浪汉是长有的事情,哪里是死人。”
“不是,是一个女人。”
朱启盛一听是女人,也不免惊奇,回头顺着黄龅牙指的方向看,桥墩下果然像死了一个人,而且是女人。
“黄龅牙,过去看看。”
“不,师父,还是你看吧,我怕!”
“有什么可怕的,一个死人而已。”朱启盛说着走下桥去,走近女尸。“咦,穿着体面,像是有钱人家的人。”又走近几步,女人身上湿漉漉的,半边脸也被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
黄龅牙虽然胆小,这时也跟在朱启盛屁股后面上前来看桥墩下的女人,他看了几眼,道:“咦,师父,这不会是秦苕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