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风轻雾薄。
“真的没有再追来了?”半人高的草丛后面,一道嘶哑的分不清是少年还是少女的声音响起。
“嗯。”另一道喑哑的依稀还能分辨出来的少女声接道,“应该是慧婶帮我们引开了人。”
“总算安全了。”第三道声音有气无力,可见声音的主人有多疲惫。
这三人就是逃了一夜的凤惜桐,温柔和温纯,此刻他们正瘫坐在一片草丛后,任由草叶上晶莹透亮的露珠在晨风的吹拂下,滚到自己的衣衫上,晕开了一点点,一团团的湿润。
“不知慧婶怎么样了?”想到袁山村凶残而愚昧的村民们,凤惜桐担心不已。
“我们继续赶路吧,待到了城里,我们请个仙人去袁山村走一趟。”温纯想了想,道。尽管此时他已是精疲力尽,两条腿完全使不上力,他还是一边说,一边咬牙哆嗦着双腿站起了身子。
“温大哥,走了一夜,我们还是多歇会吧。”凤惜桐看着躺在地上,已然入睡的温柔轻声道,“你看,柔姐姐都累的睡着了。”
“都是我没用,不仅没能保护好小柔,还无端连累了你。”因为愧疚,原本因疲劳而发白的两颊爬上了红晕,倒是为温纯添加了一丝生气。
“温大哥不必自责。”凤惜桐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不相熟的异性。虽说和温纯也相处了几天,但前面三天温纯几乎都是昏睡的,后面虽然好了,可凤惜桐白天又基本都在山上采药,晚上回去吃饭几人聊上几句就睡觉了。故而,凤惜桐和温纯并没有单独说过话。她沉吟半晌,才想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话落,凤惜桐自己也意识到这话等于没说,但后面又不知道该接些什么,一时尴尬不已。
温纯虽为男儿身,心思却并不输于姑娘家。这些天,他早看出来,凤惜桐看似沉稳淡漠,其实心地善良又天真,只是不善言谈。此刻见凤惜桐羞窘,他忙微笑道:“你不怪我就好。对了,我可以叫你桐儿吗?”
一个称呼而已,凤惜桐并没有多加在意。而且,此时她也很累了,便不假思索就点了头。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温纯视线扫过地上的温柔,笑得越发温润:“那桐儿,我们也趁此眯一会吧。”
“好。”凤惜桐点头,然后闭上眼。
三人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天气有些热,休整了一上午的三人,虽全身依然酸痛不已,但精神头却好多了。凤惜桐在林子里寻了三指粗的树枝,人均一根拄着树枝继续上路了。
也算是三人运气好,没走多久,便遇到一个驾着牛车正要进城的老人家。花了一两银子,三人坐上了牛车。从老人的口中得知,原来他们已经出了玄武城的地界,进入了白虎城的范围。
没想到,自己在大火中死里逃生,醒来后就远离了玄武城,而昨夜的逃亡,更是让她直接出了玄武城的范围。她现在脚踩的土地,和以前的并无不同,却是属于白虎城的。
她是玄武城凤家大小姐,是白虎城沈家独子的未婚妻,她早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来到白虎城,却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踏足。凤家定是以为她死了,必然会将此事告知沈家。或许,会让凤惜姝代替自己嫁入沈家。那么自己真的该去找沈郁吗?找到了他又能如何?让他帮自己报仇吗?
凤惜桐回望那条蜿蜒的小路,心里有无奈,有仇恨,但更多的,却是迷茫。
云落城,是隶属于白虎城的一个偏远小城。因地处于玄武城和白虎城的交界处,城虽远却并不小,不说八街九陌,四街五陌绝不为过,市面繁华不逊于一些中级城镇。
彼时已是晌午,许久未进食的三人早已饥肠辘辘。而街上食肆飘来的香味,更是令他们的肚子咕咕响个不停。不需要商量,三人心有灵犀地朝最近的一家酒楼走去。
然而,凤惜桐他们刚走到那家挂着“飘香楼”的酒楼门口,便被人给拦住了。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别挡在门口坏了我们的生意!”灰色的汗巾搭在肩上,头戴灰色圆帽,头发被捂的一丝不泄。身着灰衫,标准的小二打扮,此刻却神情傲慢,面带鄙夷的驱赶着凤惜桐他们。
“你……你说谁是叫花子?”温柔杏眼圆瞪,美目喷火。想她堂堂嫡出大小姐,再落魄,也不至于沦落成为乞丐。这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定是瞎了他的狗眼了!
“哎哟,瞧你们这副尊荣,不是叫花子,难不成是哪家的少爷小姐不成?恕小的眼拙,实在是看不出来,您三位的高贵出身!”
“哈哈,小二子这话说的在理。”
“你们几个还是去别的地方吧,这里可是飘香楼,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温柔见小二的一番嗤笑,不但没有人指责,反而引来一片附和,顿时气的浑身发抖。凤惜桐和温纯也同样气愤不已,她正待要出口,却见温纯快她一步上前道:“飘香搂开门便是迎客的,我们敢踏进这里,就说明我们有银子,难不成贵店连银子都不想赚?”
“哟,你说你有银子便就真有了。”小二不屑道,“再说,谁知道你们的银子是怎么来的,万一是赃物,我们可不敢收。”
“你强词夺理!”温柔愤怒地尖叫。
“我还就强词夺理了,怎么着?你们不想听可以走啊,走啊!”小二双手环臂,趾高气昂地样子令凤惜桐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凤惜桐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以前在凤府,下人哪怕再私下逞口舌的议论她,却也绝对不敢当着她的面做出欺主的事来。故而,虽然遗憾不得父母的宠爱,有时候也反感凤惜姝对她的针对。但平心而论,在凤府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跟一只畜生较什么劲,我们走。”温纯冷冷的瞥了一眼小二,拉着温柔和凤惜桐便要离开。仗势欺人的事随他以前见的也不少,但被一个奴才欺,却还是第一次。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莫过于此了。
“站住!你说谁畜生呢?!”小二先是被温纯的眼神所威慑,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挥起拳头砸向温纯。
“砰”的一声,小二连温纯的衣角都没有捞到,反被站在温纯旁边的凤惜桐一个过肩摔重重地摔到地上,半天都爬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