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豪城在听到我的问题时一愣,我就知道他没有。
“做不是比说更重要吗?”他反问我。
我想到他和顾澜依的种种,尽管知道得并不详细,但他两最大的症结就在于,似乎永远都不同步。
她主动时,他抗拒;她离开后,他挑衅;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清楚她想要什么。
“那也分人。你认识她这么久,都不了解她的呀。”我摇头叹息道:“她当初对你表白得多了,你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儿。后来她独立了,坚强了,有了新欢,学会逢场作戏,你以为她对待爱情的态度成熟了,面对男人游刃有余了。可你不知道的是,她对你,是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的。
她在对待爱情的态度上,从女孩儿成长为女人,全都是拜你所赐,你却看不到。现在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也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我说着说着,心情不免跟着沮丧起来。
爱情本该美好,可每一段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悲欢。
我们爱着,却又不会爱。
当我们意识到了爱,还有可能不合拍。
“我有那么差劲?”良久,蒋豪城语气恍惚地问我。
“你要问问自己,她之于你,究竟是你放不下的小妹妹,还是你挚爱的女人。这些话我说或许不合适,可看着你们两一路磕磕绊绊,当局者迷的样子,真是让人恨得咬牙。你就不后悔?如果当时你和她在一起,没有樊星的介入,她会落得今天这样?”我忍不住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
那时候我们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彼此有意,但同时他们也有心结,于是没有去掺和干预。如今,不用说蒋豪城,连我也后悔不已。
我们怕外力破坏了爱情的纯粹,可到头来发现有的人,就是需要别人推一把。
然而后悔药没得买,蒋豪城似乎被我戳到痛处,垂着头,看着桌上一张张灰暗的画作,默然不语。
“我很快就要去进修,听说学院有位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会想办法请他帮助澜依。”我想到即将要去的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有诸多艺术心理学的大鳄,一时情急,忘了还没告诉蒋豪城要走的计划。
“进修?”蒋豪城果然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我没再隐瞒,对他说出实情。
“晴川怎么办?”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式地称呼楚晴川。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过几天著名脑外专家卢瑟教授会来参加学术研讨会,我想请他为晴川诊断和手术。如果不成功,我就不走了,留下来照顾晴川。”
“如果成功了呢?”蒋豪城穷追不舍地问。
“那就拜托你和伊森多费心了。”我笑着对他说。
“什么意思?如果手术成功,你就走?”他少有的摆出严肃脸。
“你不知道那学校多难进。再说,只有我去了,才有机会找到治愈澜依的方法。所以,你要替我保密。”我捏住了他的软肋。
蒋豪城无奈地摇头感叹:“你们这群女人。哦,那个卢瑟,很难搞定?”
“嗯。他性格孤僻朋友少,又不爱财。”我说。
“不爱财?”蒋豪城重复着,明显不相信:“那是钱给的不够多。”
“你啊,就别掺和了。求人办事当然是对症下药,虽然我还没找到症,可药一定不是钱。”我笃定道。
“是人总有软肋,没有什么软肋是钱搞不定的。无非就是这钱是直接地花还是间接地花。”蒋豪城道。
“你千万别插手,算我求你了。”我看他这意思,很明显是要帮我,当然,说白了是为了帮楚晴川。
“你对他的情谊,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为了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我故意告诉他我明白他的心意。
“我们过命的交情,不是你能理解的。”他对我说。
其实说到这一点,我一直都挺好奇,美国的治安有那么差吗?过命这种剧情,会不会太夸张?
蒋豪城大概看出了我的怀疑,讲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故事。
“我当初去留学,是为了逃避追杀。我爸妈死的早,我在蒋家就是个多余的存在。但我一直觉得父母的死是大房害的,于是总找茬和她对着干。后来她儿子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她怀疑是我指使的,就开始想要置我于死地。她是蒋家后院的老大,别人都不敢吭气,没人护着我,老家伙也不待见我,根本不管后院的事儿。
我这狗屁的豪门,没了家族庇护就是丧家之犬。正好托朋友帮忙办的留学申请通过了,我才有借口离开国内。出国后我没有经济来源,还好靠着之前帮家里做酒吧生意的经验找了份酒保的工作。
在美国,抽大麻是合法的。我在国内认识的朋友有这边的渠道,我作为中间商抽取点佣金,解决了经济问题。但好景不长,没多久我的供货商就在和竞争对手火并时上了天。这样一来,我不仅失去了赚钱的途径,还被之前那些眼红我的混混们找茬,去酒吧闹事断了我的经济来源。那段时间过得很惨,都去垃圾箱和狗抢过东西吃。
之后就遇见了川哥。那会儿他也没什么钱,不像你后来看到的他,事业有成,西装革履的。不瞒你说,当时我们的衣服都是地摊货。而在那之后不久,我家里出了事,从小照顾我的姨妈失踪了,我托了很多关系才打听到,她被人卖到了山里,嫁给一个瘸子。差不多同时吧,川哥的母亲梦姐因为没有按时支付医药费被赶出医院,我们这才发现,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恃强凌弱的。
文明社会所谓的强,简单粗暴,就是要有钱。”
蒋豪城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于是,我跟着川哥,去当了两年的雇佣兵。拿到了我们用命搏回来的启动资金。我们很庆幸,我们的命能值几千万。”
我觉得当时我的表情一定是错愕地可笑。
雇佣兵?我只知道动漫里的赏金猎人。
雇佣兵?我只在电影里见过,通常都是反派。
然而蒋豪城的解释刷新了我的认知。原来雇佣兵也是合同制的,原来他们在KO掉对手后,可以肆无忌惮地揣走对手身上的所有现金和财宝。
原始而又真实。
“大把的现金和金条随身携带,命如草芥。我们约定,谁最后活着回去,就替死的人完成夙愿。幸运地是,我和他都活下来了。为了等待时机,我们回到美国后又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一年多。”蒋豪城在最后,点了一根烟,但却没抽,而是竖着放在了桌子上。
“祭奠你们的战友?”我问。
他轻笑:“伊森的哥哥。”
打死我都不会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澜依是个好女孩儿。当初她对我有意思,我都知道。可那时候一心想着回国报仇,回来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不想带着她冒险。”说到这里,蒋豪城的眸光中出现一丝疼惜:“她也挺不容易的。”
“……”我无言以对,却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则蒋家长子病重,第一夫人意外身亡,儿女被剥夺蒋氏股份的新闻。
直到这时,我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蒋公子”这三个字的分量。
难怪外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三分忌惮,可我却被他蠢萌的表象蒙蔽了。
想起第一次在永夜时他对陆行琛、李潇一群人的客气和低调,还有从前他身为主编时假装文化人的戏谑和自嘲,到他现在上位者的姿态,不知不觉中,已时过境迁。
而我,居然忽略了他的变化和成长。大概只因为,他在楚晴川和我们面前,从来不会遮掩。
蒋豪城,我忽然觉得,这家伙也是有些可爱。
“你自己跑出来,家里那位呢?”蒋豪城转移了话题。
“他,好着呢。”我敷衍道。
“呵呵,把他自己留在家里,你放心,我可不放心。”他向外走,我跟上。
“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能被狼吃了不成?”我嘟囔着。
“有没有狼不知道,你那个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走在我前面,说出的话我倒是听得真真切切。
“……”我没吭声。
“还有,你昨晚和那么多男的举止亲密,就不怕把他气出个三长两短?”蒋豪城兀自在前面边走边说。
“怎么可能……”我嗤笑一声,觉得他这个玩笑很好笑。
“我隔着那么远都闻见酸味儿了,你别说你站在他身边都没闻到。”他一驻足,转身面对我。
“先别提他。我问你,伊森是怎么回事?那天你看他的表现,怪不怪?”我问。
“嗯?”他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我急了:“你给伊森提个醒。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但我会尽快弄明白。”
蒋豪城却笑着对我说:“他到了发情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怕他被人利用。”我脱口而出。
而蒋豪城的大笑让我意识到自己真是想多了:“你担心他?省省吧。有这功夫不如担心一下你那位妹妹,不要搞得太难看。”
“什么意思?”他最后这句话,我愣是没听懂。
“没什么。你放心,他看上的女人,没有搞不定的。”蒋豪城挑着一侧唇角,事不关己的模样。
“算了,回家。”我心想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宽,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如果两人真有缘分,伊森不失为一个好的配偶人选。
从蒋豪城那里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轻松的感觉。
回到家,我拿出之前为刘一线准备的结婚礼物,又在抽屉里看到了另一件同时买的礼物。
那是我之前计划送给某人的生日礼物。
可惜他的生日,是在昏迷中度过的。
我思索再三,将那只腕表拿起,走出家门,来到楚晴川家门外,按响了门铃。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开门的人居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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