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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第②⑨章


    回去的中途,遇到了一万三他们前来接应的船,船没完全修好,开一下停一下,跌跌撞撞像是才学会走路。
    曹严华帮着把木代拉上了船,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妹妹小师父,我们和老蚌打的天昏地暗的,你怎么就漂走了呢
    要是我小罗哥没找着你,你得漂哪儿去漂去西天取经吗
    炎红砂瞪他:“去,去”
    她拿了床毯子,帮着木代包起来,女孩儿就是心细,看出木代身上湿了会觉得冷。
    老蚌捞上来了,了无生气地躺在甲板上,骨灰盒上绑了铁链,放在盛满了水的水桶里,桶身上写满了字,这次写的相当直白,诸如:“金木水火土”、“老子”、“凤凰鸾扣”。
    一万三耸耸肩说:“顶得一时是一时嘛。”
    罗韧问:“另一条船呢”
    “坏的比这条厉害,赶着来接你们,先扔那了。”说到这,像是想起了什么,“亏得你不是直撞,不然两条船都得废,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他觉得罗韧在那一瞬间,改直撞为侧撞还是挺明智的。
    罗韧看了他一眼,说:“过奖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想着,两条船都是我出钱租的,撞坏了我还得赔。”
    回到原先的位置,一万三继续鼓捣着按照图纸修船至少能让船回到岸边,罗韧则穿戴好装备下水,去带回炎九霄的尸体。
    炎红砂感动的不行,跟他说:“罗韧,你真是个好人。”
    罗韧下水之后,炎红砂的感激之情还是无以言喻,又去找木代:“木代,你赶紧嫁给罗韧好了,他真是不错的。”
    木代很疲惫的样子,说:“我要睡觉了,困的很。”
    哦,睡就睡吧,木代睡着之后,炎红砂帮她把毯子角掖好,蹑手蹑脚出去,又关上门,感觉这样,像是间接报答罗韧了。
    很快,罗韧就带着炎九霄的尸体上来了。
    在水下这么久,潜水头盔早就进了水,头颅惨白肿胀,炎红砂不敢靠近,罗韧用外套把炎九霄上半身遮住以后,她才红着眼挪过来。
    跟这个总在外头忙东忙西的叔叔,谈不上特别深厚的感情,但到底也是叔叔。
    她打定主意,就近把叔叔的遗体火化,这事,暂时也不告诉爷爷。
    正恍惚间,听到曹严华在说:“那这老蚌,怎么办呢”
    罗韧说:“死都死了,你带回去做什么”
    曹严华嘀咕:“那这里头,还有珍珠呢。”
    “你没心理阴影给你做串项链,你会带”
    难道就这样掀回海里去吗曹严华怪舍不得的。
    炎红砂忽然反应过来,说:“给我吧。”
    罗韧点头:“也行,你叔叔本来也是冲着珍珠来的,你把这些带回去,也算是不空来一场。”
    炎红砂摇头,给他解释:“我家里本来就是采宝的,有很多合作的下家,价钱相对合理。我虽然不大会看珍珠,但这老蚌胎里的珍珠成色都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船都撞坏了,要赔不少钱,可以用卖来的钱贴补,如果还有剩下的,见者有份呗。”
    见者有份这四个字太动听了
    曹严华登时就激动了,这一趟累死累活的,小命都搭上半条,如果能有些贴补,那是极好的而且这些珍珠的成色何止是不错啊
    红砂妹妹真是慷慨大方。
    罗韧并不在意,随口说了句:“随便吧。”
    又问:“木代呢”
    “说是困的很,累了。”
    是吗罗韧有些微的不安,但是自己也说不大清楚,这不安究竟来自哪里。
    船勉强能动时,已近黄昏,两条船一般的德性,走着走着就瘫痪,有时候又像摇摇车,摆得人哭笑不得。
    终于到达歇脚的村子,罗韧找了村里的机械工来修船,曹严华朝村里人借了刀子,自己一颗颗的先把珍珠给剜出来,装了满满一塑料袋,想着这一行居然有意外之喜,乐的眉开眼笑的。
    他并不是贪财的人,但是,放眼看去,这全天下奔波劳碌的,有几个敢说不是为财呢
    晚饭是付了钱,请就近的一户村民家给做的,热气腾腾,有鱼有虾有肉,白米饭堆的像元宝尖,真是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木代也睡眼惺忪的起来了,几个人在船舱里围坐就餐,舱门一关,凭添几分暖意。
    曹严华吃的呼哈呼哈的,忽的一抬头,看到罗韧在看木代。
    他笑的贼贼的,说:“小罗哥,吃饭呗,吃完饭再看呗,我小师父又不会跑了。”
    木代脸一红,心里却是欢喜的,抬头看罗韧,罗韧轻易就把话题岔开了去:“今天晚上,大家都睡在一个舱里吧,就像上次小商河一样。”
    又嘱咐一万三:“你留意一下,能不能画出水影。根据上一次的经验,你是最先看到的。”
    一万三一定会是第一个看见的吗曹严华有点不服气,临睡前,他去到岸上,拿塑料袋兜了一袋的沙土,就搁在头边上,一直盯着看。
    炎红砂挺羡慕的,觉得他们每个人都能看到些什么,真是怪稀罕的。
    自己偏偏就不能,有点低人一等的感觉。
    她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想跟木代说会话,谁知她鼻息浅浅的,又睡着了。
    炎红砂想着:木代今天,可真是嗜睡啊。
    罗韧在外头打电话。
    先打给张叔,这个点正是酒吧最忙的时候,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张叔忙的火烧火燎的声音,估计在支使新的伙计:“快,快,点单。”
    然后匆匆走到僻静处跟他通话,劈头就问:“我们木代怎么样了啊”
    声音里,有隐隐的不悦。
    当然不悦,直接间接的因为这个罗韧,他酒吧的人几乎跑光了,前两天一万三来了个没头没脑的电话,说什么木代不能说话,可把他担心坏了。
    得知都平安无事,这两天就会回丽江,他总算是放了心。
    挂电话之前,罗韧忽然欲言又止。
    “张叔,我想问一下,木代从前,会突然忘掉些什么吗”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那种,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事后,完全不记得。”
    张叔呵呵笑起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
    “有啊。”
    罗韧心里一喜。
    “小老板娘要是喝醉了,酒醒之后,就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了。”
    不是这种,罗韧有些失望,但还是问了句:“木代不能喝酒吗”
    “能喝,有时候自己闲着没事,她都会斟杯酒在手边,当饮料喝。但是她喝酒有个度,就像量变到达质变的那条线,到那条线,可就糟糕了。”
    张叔啧啧,又像是心有余悸的后怕:“她要是喝醉了酒,可太可怕了。”
    罗韧苦笑着挂了电话。
    不是的,木代今天这种情况,跟喝酒没关系。
    他想说服自己别多想,安然接受她只是“吓懵了”这个理由,但是不行,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个可怕的念头,她会是被凶简附身了吗虽然有一根凶简已经被确认就在那个骨灰盒里,但如果这老蚌身上,有两根凶简呢
    当时,她从绳上下坠的时候,老蚌擦着她的身体上旋,会不会就是这错身而过的时间
    罗韧的脑子很乱,勒令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但是止不住。
    回身时,船舱的灯已经熄了。
    时间不早了,已经是睡觉的点了,而且,一万三的水影,最好在没有光的情况下画的。
    罗韧犹豫了一下,又拨通了神棍的电话。
    那头很吵,他听见神棍中气十足的大叫:“每次来,都让我干活儿信不信我下次不来了”
    神棍也会被人欺负吗听来匪夷所思,但不知为什么,他说话的语气,总让人有种“言若愠怒,心实喜之”的感觉。
    罗韧问:“你不在丽江了”
    “不在,我看朋友来了。”他像是想起什么,“那个火,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怎么样找不到又怎么样”
    神棍的声音压的低低,又有隐隐的得意:“如果找到了,我大概能知道,怎么救聘婷。”
    罗韧浑身的血一下子激到了头顶:“怎么救聘婷”
    “你听好了,凶简跟凤凰鸾扣,是一定水火不相容的。如果说你们真是凤凰鸾扣选定的人,那相当于金木水火土五种力量,被引渡到你们身上。我想了个比较粗暴的法子,但是应该可行”
    “把你们五个人混合的血,注射到聘婷的体内,很可能,会逼出那根凶简。”
    五个人混合的血,注射到聘婷体内
    “这种,血型不合,可以吗”
    “哎呀小萝卜,你脑子里装着的,都是萝卜吗”神棍不满地嚷嚷,“这种时候,你还想着血型,你思维发散一点好不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严格依照科学的,而且,聘婷已经那样了,你就当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罗韧脑海中,好像闪烁出细小的火花。
    五个人混合的血,注射到聘婷体内
    他突然问神棍:“如果五个人分具金木水火土的属性,是不是说明,凶简不会附身”
    刚一万三不是说了吗,骨灰盒里原本有张狰狞的人脸,但是扔回水里之后,盒面瞬间就平展了,水是五行之一,木也是啊,木代能从木质里看到凤凰鸾扣的讯息,如果木的力量被引渡到她身上,理论上,凶简也会忌惮她的
    神棍倒没想过这个,有些不确定:“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罗韧长长吁了口气。
    船舱里,忽然传来炎红砂的尖叫声。
    罗韧浑身一震,快步冲了进去,顺手揿着了壁上的灯,所有的人都起来了,木代正挥手帮炎红砂打扇,抱歉似的看罗韧他们,用口型说了句话。
    她做噩梦了。
    还以为是出事了,罗韧松了口气,看向一万三,一万三摇摇头,把手里的画本递给他,说:“只画了一半。”
    罗韧接过来看。
    那一头,曹严华在床垫子上爬了几下,爬进木代她们的床,问说:“红砂妹妹,你做了什么噩梦啊”
    炎红砂小声说了句:“我梦见把叔叔火化了。”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白天的时候,她决定就近把叔叔炎九霄火化,晚上,就做了个跟火葬场有关的梦。
    梦见她把叔叔炎九霄送去火化了。
    火葬场里,空荡荡的,她一个人,推着载有叔叔遗体的小推车,到了焚化炉边。
    那个焚化工长的怪形怪状,头上还蒙了黑色的布罩,瓮声瓮气跟她说:“你回一号监控室去等。”
    那里有一排房子,都是监控室,监控室里装有闭路电视,方便遗属观看焚化的过程。
    一号监控室,在那一排房子的第一间。
    于是她回到监控室里,监控室里有三排座椅,她坐第一排,正中。
    她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看,终于有影像了,她看到叔叔裹着白布的尸体慢慢进了炉口,再然后,几乎是瞬间,火起,炉口一片火红。
    按照老一辈的习惯,这个时候要喊一句“躲火啊”,提醒那个正要离开的魂魄不要被人间的炙火烧伤。
    炎红砂低下头去,擦掉眼角的眼泪,再抬头时,忽然如遭雷噬。
    她看到,炉口出现了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尖叫,闭路电视是没声音的,但正因为没有声音,视觉的冲击尤为恐怖,那个女人痛苦而扭曲的脸,几乎要挣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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